2011年11月22日 星期二

路痴(十二)

我打了個冷戰,夜深人靜,我不能想像我在和一個鬼聊天。

是你是個人。我看著她燈下的影子說。

我已經死了。她篤定地說,你要摸摸我的手嗎?

我猶豫了一下,伸出手去碰她的手:哎呀,你的手真的很冰。我縮回手,一時之間不能判斷她說的話是真是假。
她說,你的手也很冰呢,跟一個鬼一樣冰。

你不要嚇我啊!我請求道,我膽子很小,你再說我晚上就不敢上衛生間了。
她說,剛才鐘敲了一下,已經過一點了,你半夜和一個鬼聊天,確實有點可怕。

你不要再鬼鬼鬼的,為什麼嚇唬我呢?你上次不是在白天出現嗎?

說鬼一定不能在白天出現呢?你試想一下,你看到我那天是個什麼樣的天?她問,眼睛直直地看著我。

那天天陰沉沉的,這家旅館在小巷裏,房子挨著房子,採光本來就不好,加上那樣的天,一時間我也分不清那時是白天還是黑夜了,但是又恍惚覺得那樣陰沉的天我似曾相識。我不禁起了雞皮疙瘩。
她說,好吧,那我不是鬼吧,但我確實已經死了。

她沒再說話,這時屋裏又陷入沉寂,那種我熟悉的表情又回到她臉上,她神情恍惚,眼睛木木的,丟了魂似的。這種氣氛現在令我害怕。

我不是故意嚇你的,她看著我低聲說,你沒有害我,我也沒想過要害你,我來找你其實只是想問你一個問題,你覺得一個出賣靈魂的人會比一個出賣肉體的人高尚嗎?
我沒有勇氣看她的眼睛。她的長髮披散下來,穿著白色的睡衣,臉上帶著悽楚的神情,像一個哀怨的女鬼。那眼睛是清澈的,使我無法直視。

我回過神來的時候,她已經不在了。而我仿佛看到她穿門而出的模樣,並且帶著失望的神情離去。那扇門她進來的時候是掩著的,現在也還是那樣掩著。

我跑過去關上門,上了閂,背靠著門喘息。

麼她是個鬼麼?這時客廳的鐘隱約敲了兩下。

我躺在床上,沒有熄燈。如你所知,我很疲憊,但徹夜未眠。
46、
我才工作幾天又失業了。我想那份工作真的讓我太累了。我又去人才市場找工作,但是一無所獲。

我離開人才市場,來到熱鬧的市區。這個地帶的色情業非常發達,每天都有很多白領、金領粉領在“脫光證券”門口排隊,當大門打開的時候他們魚貫而入或蜂擁而入,然後就開始表演脫衣舞,脫得只剩一條底褲或光溜溜地出來,從此患上脫光妄想症,每天神神叨叨:股海股海,仇深似海。

我路過一家服裝輔料店,玻璃門上貼著一張招聘啟事,於是我成了一名店員。我依然神情恍惚,跟丟了魂似的。
老闆和老闆娘經常吵架,吵過架就向員工發脾氣。老闆娘不過二十七八,長得還算漂亮的一個女人,長髮燙成波浪形,染成桔紅色,人坐在櫃檯裏,整天憂愁著一張臉,像得了公主病。店裏有五個員工,一個帶孩子的保姆,兩個男孩,一個大我一歲的女孩和我。保姆是個有點年紀的婦人,我們四個都二十左右。那個戴耳環長得清秀的男孩是店長。

女孩叫碧。碧說她在這裏已經有三年了,算是老員工了。碧說她今年做完就要回家嫁人了,在這裏我和碧能說上幾句話,於是我老擔心她忽然回去嫁人,那時留下我孤苦無依。

碧是個任勞任怨的女孩,她常常要做飯,按道理做飯是保姆的事,但保姆總是以看好主人家的孩子為由,每到做飯時間就帶著孩子出去轉兩圈,等到別人去做飯了才回來。老闆娘的那份飯菜是碧端到櫃檯去的。
有時我也弄不清碧是傭人還是店員。有一次看到她在洗內衣,上邊飄著一層油垢,她嘴裏念叨著,穿得這麼髒也拿給我洗。我詫異地問是誰?她答說是老闆娘。

闆娘的衣服都拿給你洗?我有些不敢相信。你要給她洗衣服?
看,這堆都是他一家人的。只有小孩的衣服,她說要跟大人的分開來洗,才讓保姆洗。可是我寧願洗小孩的衣服
不洗他們夫妻的。她搖頭,不像話的人啊!

為什麼不用洗衣機呢?

說洗衣機洗容易壞,手洗不是更好麼?反正工人是免費的。
可是……就算這樣,內衣也該自己洗才好啊。我說。
她連內褲也扔給我洗,有時我都洗得想吐。
此後好幾頓飯我都吃不下。

碧說反正今年幹完她就走了。但也許不會幹到年底。她說之前她辭職過,但老闆娘不肯。

果我是老闆娘,我也要挽留你。我這樣說。一個人做幾個的活,只給一份薪水,真的很划算。

碧笑著說,你還想當老闆娘啊?

我忙說,別亂說啊!我是說如果。我想起滿臉橫肉看起來蠻橫的老闆,三天兩頭和老闆娘又吵又打,不禁打了個冷戰。

私底下問過碧他們為什麼吵架?

碧反問,你不是也看到了嗎?

我說我嚇得要死,巴不得躲遠一點,哪里還會注意他們在吵什麼呢?每當店裏又打又鬧的時候,我和另一個男孩就蹭到樓上放商標的倉庫躲起來。

碧說不都是一些家庭瑣事?孩子呀,老闆經常出差呀,或者店裏的事啊。

老闆出差後,老闆娘似乎快活一些。有時她會叫店長用摩托車送她去哪,她坐在店長的身後,手扶著男孩的肩或腰,摩托車噴著尾氣,載著兩人有說有笑地離開。

有一次店裏又開始呯呯啪啪一陣亂響,老闆揪著老闆娘的長髮打了她兩拳,我們都嚇得站得遠遠的,老闆走開時,老闆娘搬了塊椅子朝他扔過去,沒有砸中。老闆回過身來,揮舞著手臂,眼睛睜得像銅鈴,瞪著老闆娘,下一刻就要吃掉她。他張著嘴,迸出一串極具威脅的語言,夾雜著“幹你娘”的粗話。

和那個男孩又躲到樓上的倉庫。沒多久,老闆娘青著一張臉上來了,她在二樓有一個小房間,有時會在這裏留宿。

經過倉庫時,她看到我和那個男孩,但是沒說話,直接回房去了。有幾次我們躲到倉庫裏都被她發現了,她曾問我們是不是躲到倉庫裏打瞌睡。我們沒敢說是為了避開他們。

後來碧跟我說,老闆經常出差,老闆娘就跟店長出去,有時沒有回家,可能老闆懷疑她有外遇。她說老闆娘跟店長的關係有點曖昧。

我的一個工作通常只需一千字就能寫完。之前我一直擔心碧會回家嫁人,但是一個月的試用期過後,老闆娘給我結賬了。她的店裏不需要一個木頭人。她對我很不滿,我不會做飯,笨手笨腳,偶爾叫我炒個菜,也是色香味俱毀,令誰看了都沒胃口,浪費食材。我也不給她洗衣服,還整天神情恍惚,顧客來了也是問牛答馬,都不知道在想些什麼。用她的話說,我像個提線木偶,拉一下線才會動一下。
47、

時男友改行去做傳銷,我也不知道傳銷是什麼,就莫名其妙地加入他的行列。他拿出幾瓶保健品,價格昂貴,又給了我一遝表格,會員申請表。說是加入會員,購買產品會有返還,等於產品送給你。

我問既然這樣,為什麼還要交錢?你把產品直接送人就好了。男友說,需要資金回籠。
我說,天上是不會掉餡餅來的。男友很耐心地說,因為這家企業是初創階段,所以會做點賠本生意,但是以後就不會有這種好事了。所以成為第一批會員是最實惠的。

那時我正失業,因為不想太不體面地回去,就這樣同意了。那天我去訪友的時候,她正在單位的宿舍吃著巧克力。我們兩人坐在床上,吃完巧克力後,我巧舌如簧地向友人和她的舍友推銷保健品,一開始友人悄悄地問我,你男朋友不會騙你吧?我願意相信他不會騙我,因為我是他的女朋友。我搖頭說不會。
友人半信半疑,但還是填了一份申請表,留下一份保健品。

回到家裏,我又向我的親戚和同學推銷。那時我不再是那個木訥的店員,像我在征訂報紙和做廣告一樣,把我的舌頭的靈活度發揮到極致。

姨媽身體不好,我帶著半盒保健品去看她。一瓶價值一個月工資的保健品讓姨媽直乍舌。我把半盒保健品留下給她試用。一周後她打電話給我,要我再帶保健品去看她。那時是媽媽接的電話,當她向我轉達了這些話時我還是呆了一下。多年後我知道,姨媽當年買的是一份心理暗示,因為價格昂貴,那麼貴的東西總不會沒有效果。我把剩下的保健品都給了姨媽。

幾天後,我帶著錢去見男友。我在車站下的車,他來接我。他說他現在住在王姐的家裏。我不知道王姐是誰。他說王姐是個離了婚帶著孩子的女人。他說王姐正計畫著開一家連鎖店,賣燒雞。那房子是她租的,好幾層。他說你別誤會,她是個離婚的女人,都大我們好多了。

我已經不記得一些細節了。我和他來到了王姐家。王姐是個二十八、九歲的女人。王姐說,你來得正好,你男朋友正愁著衣服沒人洗。於是我給他洗衣服。我蹲在衛生間,用手洗。她說剛搬來,還沒買傢俱,到處很簡陋。我洗衣服的時候聽到外面他們肆無忌憚的說笑聲。
那天晚上我很憂傷。

第二天,王姐說她要去哪里,於是走了,把這個家扔下給我們。那天晚上,我們不知道為什麼事發生了口角。我失眠了。半夜我忽然被一陣晃動驚醒,我扶著床,聽到客廳水晶燈晃動碰撞的聲音。我以為那是幻覺。過了一會,又是一陣搖晃,水晶燈又猛烈地碰撞起來。我忙推醒他。房子在搖晃。我說。
怎麼了?他茫然地問。這時又是一陣搖晃。他終於有些清醒過來,跳下床,跑到視窗。路上有很多人!他說。忽然又是一陣晃動。地震了!他叫起來。快跑!

忙跳下床。我們胡亂套上衣服,拿著外衣沿著樓梯跑,三步作兩步地飛奔下樓。在樓梯上又是一陣晃動,我扶著扶手,整個人暈得厲害。我不得不站住腳,才不致栽下樓梯。
快點!他回頭來喊。

好不容易跑到地上,融入路邊的人群裏,我們才蹲在地上喘氣。
人們在議論哪里發生了地震。就這樣,直到天亮,才又回到屋裏休息。
一夜未眠加上地震的恐慌,我很疲憊,而這時我仿佛又聽到他的妹妹唱著“你究竟有幾個好妹妹”。我告訴他我要回家了。

我不記得他是否挽留過我。多年後我一直記得那個日子,那天我傷心地離開一座城市。很多人都會記住那一天,1999年9月21日。
48、

我真的累了,而且快身無分文了。身後仿佛還隱約傳來父親的罵聲,“什麼不要錢?連葬你那塊地也要錢”,而我又不爭氣地回了家。

一連幾天,房子都在搖晃,人們每到夜晚都搬著椅子到戶外去,不敢在家裏逗留。他們議論著這次臺灣的地震。
我不敢出門,也怕母親問起保健品的事。我希望全世界的人都把我遺忘。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,有時我很清醒,有時又很糊塗。

我真是個沒良心的人,在過去的那一兩個月裏,卻沒有一點時間可以用來懷念一下那個鬼——不,她自稱是死了的活人,或者活著的死人,反正無所謂了。鬼這個東西讓我感到害怕,但是死活人或活死人一樣叫我掉雞皮疙瘩。我不知道她是不是還在那個旅館,我仿佛聽到壓床板的吱吱聲。是的,我住在旅館的時候,客房非常狹小,一間房隔成兩到三間,中間用三合板隔著,隔音效果很差,旁邊房客的一點聲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。此前我男友來找我的時候,我們在那客房裏做愛,每次我都心驚膽戰,生怕弄出聲音來。而我又覺得旅館到處很髒,生怕染病,因此做愛對我來說是個負擔。

我想也許是因為隔音不好的緣故,所以那些女人才被安排住到三樓。服務員說三樓的房間是正常的,四面砌牆。那就意味著我住這樣的客房是不正常的,在一個不正常的客房遇到一個不正常的房客,比如鬼,那應該是正常的吧。

不,她不是鬼。我記得我離開旅館前一個晚上,她和我談話,她說有的人看起來人模人樣,但其實是個鬼。
好吧,不管她是人是鬼,反正我已經離開了。但是她臨走前的那個問題卻又困擾著我。那時她問:你覺得一個出賣靈魂的人會比一個出賣肉體的人高尚嗎?而我無言以對。

這一年開春,二姐也嫁人了。母親幾次提起我的男友,我都搪塞著過去。
有一天,他打來電話。他說他需要買支手機,錢不夠。我說我也沒有錢。他說你想想辦法,也不多。我皺著眉,咬著唇嗯了一聲。

後來向他寄去一點錢,那點錢是我撒了謊從母親那裏騙來的。或者母親也在裝癡作聾?

沒多久,他又來找我了。他腰間果然別著個手機。他住在我家裏,吃著粗茶淡飯。那時我們像對患難夫妻一樣相依為命。

有時鄰居會問起我和他的事,我都搪塞著過去,更多的是在背後的竊竊私語,有時母親也很為難。晚上我和母親睡在床上的時候,母親說不如讓他來做上門女婿好了。我答說已經有哥哥了。母親問我們的事情怎麼樣?我沒有作聲。母親問那個人可靠嗎?我開始覺得心煩意燥。

天後他走了。我的心也被抽空了。我只得重新拿出我的寓言小說,繼續構思。

萬歲國之天方夜譚 取經篇

這一天,唐僧師徒四人取經時路過萬歲國,萬歲國國教是拜物教,拜物寺是全國香火最旺的廟。

“這裏既是拜物教,也信佛嗎?”唐僧問長老。
“阿彌陀佛,高僧有所不知。我這拜物寺可是全國香火最旺的寺廟。這裏的善男信女與別處不同,非富即貴呀!”
“阿彌陀佛,一切眾生悉有佛性,如來常住無有變異。”
那長老尷尬地打哈哈,問道:“高僧遠道而來,是先禮佛,還是先歇腳?”
“待我沐浴更衣,再來禮佛。”
於是長老打發小沙彌帶師徒往禪房安頓下來。

八戒一心惦記著高老莊的玉蘭小姐,盼著能早點取回經,好進城務工,打拼房子和車子,早日迎娶玉蘭小姐。雖然高家也算有點積蓄,但兩手空空去倒插門,總是一件抬不起頭的事。到時還不知道高老莊的人要怎麼議論他呢。

父打坐的時候,八戒急躁地在屋裏走來走去:“猴子死到哪去了?打個水去半天。”
“二師兄稍安勿躁。大師兄也許是碰到什麼事了,或是一時找不到井。”
“哼,指不定這會兒人家正躲在哪里涼快呢?”

沙和尚搖頭,也不跟他爭辯,推開禪房的門出去了。豬八戒鼓著長嘴嘀咕著:“打個水還要兩個人,我看八成是藉口躲到哪里去涼快呢!”

八戒啊,你別在我面前晃來晃去,坐下來吧。”唐僧說。
“熱死了,我坐不住。”
“阿彌陀佛,心靜自然涼。”
“還是熱啊!我要出去走走,我受不了了。”八戒出了禪房,也許是天氣實在熱的緣故,心煩意亂。

這時迎面走來一位小和尚,雙手合十:“這位可是高僧的二徒弟豬悟能?”
“找我老豬什麼事?”
“我師父請你前往大殿一敘。”
“你師父不找我師父,找我做什麼?”豬八戒冷笑,“我老豬又不會誦經坐禪。”
“此言差矣。誦經打坐,有什麼意思?”
“你這小和尚,你才做幾天和尚啊?不是要誦經打坐,倒要請我老豬發財不成?”

那和尚看看四周,壓低聲音說:“師父找你,正有此意。”
“此話當真?”
“出家人不打誑語。”
“膽敢騙我,看我老豬的釘耙不把你打成蜂窩!”
“請隨我來。”

八戒一路哼哼嘰嘰地跟著小和尚走了一段路。來到一座大殿,迎面是一座彌勒佛,八戒抬頭望見那尊彌勒佛的笑容有點詭譎。往裏走,來到中殿,是如來座前尊者。長老這時從屏風後閃出來,雙手合十,口宣佛號,寒喧了兩句。八戒已是不耐煩:“有話快說,有屁快放!”

那長老愣了一下,忽然哈哈大笑,說道:“好,痛快!我也不拐彎抹角了。請隨我到後殿來。”
於是來到後殿。後殿正中供著菩薩。長老帶著他繞到菩薩身後,那裏掛著一幅畫,畫上是一座森林,林木參天,陽光透不進來。八戒看著,忽然模糊起來,待他睜開眼,卻發現置身于森林中,耳邊隱約傳來野獸咆哮。正在這時,那長老拍了拍他的肩。八戒這才回過神來,提起釘耙,就要打爛那畫。長老忙攔住他,八戒嚷嚷:“這是……這是什麼妖術?”

“你先放下釘耙,先聽我說。你的師父待會沐浴更衣後,就要來禮佛,到時,你只要幫我把他們師徒三個全都騙進這畫裏,我包你金山銀山,享用不盡。”

“我一個出家人,要這金山銀山做什麼?”
“你可別忘了,那高老莊的玉蘭小姐還在等著你賺了錢去迎娶她呢!你跟著這和尚要走多少年頭才能到西天呢?且不說這路途艱險,說不定哪天過河被淹死,走山路被野獸吃掉,哪里還到得了西天,取得了經?那時豈不是一場白忙活,耽誤了你和玉蘭小姐?”
“你這出家人,四大皆空,怎麼還想著娶妻快活的事?”
“我這可是為你打算。出家人口宣四大皆空,那只是求不到罷了。這寺中的長老,我答應他只要我抓到唐僧,就有他一口湯喝,那唐僧有件寶貝袈裟,到時也一併送給他,他就答應了讓我做住持。”

戒吐了口水搓搓手,舉起釘耙:“你到底是誰?快快報上名來。”
“實不相瞞,我乃千年豹子精,在那森林中修煉。反正你師父,不被野獸吃掉,也要被妖怪吃掉,為什麼不乾脆讓我吃掉呢?也算功德一件。現成的功德不做,還跑去取什麼經呢?只要讓我吃了他,你要什麼有什麼!”

八戒放下釘耙,笑道:“那你可是找錯人了,我那大師兄才真是本領高強,他答應了才算數。”
“此言差矣。”豹子精抓住他的手,指著那幅畫道:“只要他進了我的迷失森林,就是一個筋斗十萬八千里,也管叫他翻不出我的手掌心!”

八戒漸漸被說得有些心動,豹子精又交待了幾句,八戒離開大殿,回來找師父。他師父正在沐浴。
“死呆子,你又去哪了?”一見他,猴子劈頭就罵,“我說過多少次了,我不在的時候,你們要好生保護師父,現在竟又放著他一個人不管,看我不打死你!”猴子說著,就掄起毛絨絨的拳頭要打他。

沙和尚忙上前勸架。那猴子才作罷,又咒駡了幾句。

八戒心裏惦記著豹子精許給的好處,又想常年受著這樣的氣,不如及早回高老莊和玉蘭小姐快活去。就這樣拿定了主意。

徒弟們幫師父披好袈裟,四人來到大殿準備禮佛,抬頭見上面掛著一塊匾,上書:金錢大殿。進入前殿,殿中一尊彌勒佛像,彌勒佛兩側貼著一幅對聯:大肚能容容天下難容之事,開口便笑笑世上可笑之人。橫批:有容乃
大。

那長老迎了出來,口宣佛號。
“此處乃拜物國,想不到竟有如此莊嚴寶刹。”唐僧說道。

“佛家說那肉身是臭皮囊,不知高僧作何理論?”

僧道:“假使有人問我是唯心主義者還是唯物主義者,我將回答:我作為物而存在,作為心而思想,因而我不唯。既‘我在故我思’,也‘我思故我在’,兩者互為因果。”
那長老驚道:“高僧可是顛覆了佛家理論啊!”
悟空捂著嘴笑,唐僧也是入境隨俗了。

長老帶著師徒四人在中殿禮佛。佛像一尊尊金碧輝煌,富貴逼人,叫人眼花繚亂,頭暈目眩。禮完佛,長老和唐僧說著話,徒弟們看寺院景致。八戒一人來到後殿。

唐僧見不著八戒,怕徒弟們不懂事在寺裏亂跑,於是問悟空。那長老笑道:“方才見他往後殿去了,那後殿供著菩薩。”

是一行人進入後殿。那裏叫“撒錢大殿”,殿中供著求子觀音和財神爺,四處掛滿功德箱,地上撒著薄薄一層錢幣。什麼亂七八糟的寺廟!猴子心道。唐僧目不斜視,直往殿中拜佛,忽然八戒在後面說:“師父快來看啊!”

師徒聽那聲音奇怪,於是都趕了來,問是什麼稀奇事。八戒指著那畫叫他們看。

悟空見那畫怪異,正要叫師父們小心,不料沙僧修行較低,忽覺森林的寒氣撲面而來,一下跌進畫中。唐僧聽得喊,一分心,也跌進畫裏。悟空還能頂一會,見師父跌進去,記掛著他的安危,也跟著進去了。八戒正要發笑,孰料那豹子精見事已成,一把將他推了進去。於是師徒四人都進到那不見天日的迷失森林中。
因為後面的內容還沒構思好,寫得磕磕絆絆,於是只好先停下來。
49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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