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9年4月8日 星期三
竹溪驚夢─芳華逝 /著(啟航)
目錄:
一、 假期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2
依舊是兩年前的竹溪村。想兩年前來時恰冬天。南方的冬天,南方的春天,下起雨來,像情人的吻,纏纏綿綿、細細密密。被雨滋潤過的泥土,松鬆軟軟,一個不留神,踩上去就是一腳泥巴。
二、 母親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22
母親含笑不語,一手提著壇口,一手托住壇底給叔叔斟酒。斟酒的母親,竟像醉了酒一般,眼眸閃著星星點點的的醉意,兩腮酡紅酡紅,唇邊泛出若有若無的飄忽的笑……
許久以前,釀酒的母親便也是這般。母親用糯米飯釀酒,待水燒幹,便掀開鍋蓋,將飯一匙一匙地鏟到簸箕上涼卻,霧氣升騰中,母親的臉竟似喝了酒那般泛出緋紅。
母親把那碗酒斟得滿滿的恰到好處,多一分要溢出,少一分則顯得不夠痛快。
三、 端倪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40
桌上的東西放得混亂無序,幾瓶藥,一瓶墨水,一瓶空氣清新劑,一瓶花露水,一個舊筆筒,一本厚厚的已經顯得破舊的詞典,一個塑膠相框,莊姨和姨父的結婚照擺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。黑白照片上,有水化開的痕跡,像一張臘黃的臉。
四、 探密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59
彎月如鉤。即令滄海桑田,桑田滄海,月還是那一輪月,人卻早已不是當年的人了。
二十幾年前,那該是一輪豐滿的月,你能想像那該是怎樣豐滿的一輪月嗎?靜謐的月夜,彎曲的山路,滿目的清輝。……
這是她和他的夜!踩一地的落葉,擷幾顆露水,肩並肩,手拉手,不說一句話——那樣的月夜,只需稍稍看上一眼,足可傳達彼此間的情意。與月色一樣綿長。
五、 驚夢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82
開水涼了。連時間都在遺棄她。她打開那瓶安眠藥,一直以來,她患有嚴重的失眠症,醫生開了不少藥,但總是沒有吃,也許是在等待某一時刻,用長眠與這一切作了結。
她端起杯子,搖晃;透明的玻璃杯,藥片正在溶解,一點點,像生命一樣慢慢消蝕。
他們不會回來了。
不會回來。連時間都在遺棄她……一個寂寞的靈魂……
“怦!”杯子落在地上,夜深人靜,驚天動地。瞬間,生命支離破碎……
六、 尾聲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116
她去的時候很安祥,穿著那套棗紅色的結婚時穿的禮服,入殮。
江濤,一夜之間,兩鬢斑白,皺紋爬滿了額頭,脊樑沉沉地彎了下去。那是他生命不能承受之重!那是她千年寂寞之恨!
第一章 假 期
剛放暑假,莊姨就來了,來得可真是時候。倒不是小路多嚮往農村生活,她到底是城市人,有作為城市人的優越感,要不是莊姨家擁有一大片果林——這個暑假她正愁著沒地方玩呢。天氣這麼熱,果林料想是個消暑的好所在!
記憶中的果林在一個小山上,從山腰到山頂,種滿橄欖、蜜柑、桃子、李子、楊梅、杮、龍眼、荔枝、芒果……品種齊全,用小路的話來說,“要什麼有什麼”。餓的時候,采幾顆果子,用清澈甘甜的叮咚響的泉水洗一洗,躺在吊床上優哉優哉地品嘗,真是人生一大享受。耳邊是鳥兒啾啾、蟲鳴唧唧、山澗泉水叮咚,瞧瞧!這個時候果林可不就是世外桃源了?
吃過午飯,淑儀和她姐姐在房間裏說些閒話。這姐妹倆一個在城裏一個在鄉下,離得不算遠,也就三四十公里路,可往來得並不勤。淑莊閒時較多,但不愛出門,深居簡出慣了的。淑儀在一家大公司做會計,雖然一周兩天休息,瑣碎的事情太多,總覺得時間不夠用。
張營收拾了餐桌,洗好碗筷,才去書房看他的書。張營是極少看電視的,最多也就看點新聞,以免“兩耳不聞窗外事”慣了,跟不上學生的思維。
小路在客廳看電視,年青人,總喜歡看些偶像劇,看裏邊那些男的耍酷女的扮靚,順便做做公主王子的白日夢,連走路都盼著能一不小心一頭撞到帥哥的懷裏。年輕的日子,不要有灰色。張營說,那些寫劇本做書的,就是瞅准了這點,投其所好,一個內容和形式爛得焦糊的故事也能換得盆滿缽滿。既是周瑜打黃蓋,兩廂情願的事,別人似乎也不好說什麼了。“眼球經濟”時代,抓住他的眼球,就是抓住他的錢包。小路不愛聽,總是捂著耳朵,嚷著“代溝”。
換了幾個頻道,覺得無趣,便打著呵欠進了房間,頭枕著手掌在床上躺下,美美地睡了一覺。這一覺睡到天色漸暗,華燈初上。無聊是無聊,時間過得倒也快,才吃了午飯又要吃晚飯了。
張營系著圍裙,像個殷勤的主婦,在廚房裏忙碌著。姐妹倆談話的地點不知什麼時候已從房間挪到客廳的沙發上。淑莊恍惚望著張營忙碌的身影,顯得有些心不在焉。淑儀便起身去廚房幫忙。片刻,賓主就座。小路幫忙擺好碗筷,淑儀盛好飯,這才坐下來。
淑莊招呼妹婿吃飯。
“就來了!”張營應著,解下圍裙。
“張營的手藝不錯。江濤一年到頭也難得見他下廚。”淑莊淡笑道。
“姨父不愛做飯麼?”小路問。
“農村的男人就是不愛做家務,總說這是婦人做的事。”
“大男人主義呀!”小路停下夾菜,一臉認真地說,“那我將來倒是不能嫁到農村了。”
一句話把三個大人都逗笑了。
“這丫頭片子,小小年紀就想著嫁人!”淑儀好氣又好笑。
“現在的女孩子都早熟,不像我們那個時候——”
淑莊還沒說完,小路便忙著道:“可到底沒你們那個時候嫁得早。”
這話一出,又惹得眾人一陣笑。淑莊逗她說:“小路,那咱不讀書了,叫淑儀把你找個人家嫁了,讓莊姨早點吃你的喜糖罷!”
“結婚?誰去找那個罪受?”小路咕噥著,“何況,我將來還想讀研究生呢!”
淑莊的神色驀然黯淡,又淡淡地笑道:“淩晨就沒那能耐,大學都考不上。”
兩年前,淩晨以兩分之差與大學失之交臂,一段時間以來意志消沉。
張營道:“淩晨這孩子,秉性率真,田園生活未必就不適合他。我聽江濤說,這孩子半年來都在幫他看管果林,既然他無心跳出‘農門’,就由他去了,將來讓他子承父業,衣食無憂就行了。”說是那麼說,心裏也知道,做
父母的,哪個不望子成龍望女成鳳?
林淑儀斜睨了丈夫一眼:“男孩子,目光總是要放遠一點嘛,泥巴裏還真能翻出金子來?”小路剛考上重點大學,臉上不免有幾分得意之色。
淑莊淡笑:“也不是很缺人手,總希望他能上上大學。農村閒散勞動力很多,水果收成的時候還是要請人幫忙的。”
“莊姨,我去幫忙好麼?”小路總算逮著機會,插嘴道。
“你幫忙?”淑儀不以為然,“你別幫倒忙才是。”說著,轉向淑莊,“還沒放暑假小路就嚷著要到鄉下,整天叨念著果林——小路,給莊姨添飯。”
“我自己來!我自己來……”淑莊推辭著,碗已讓小路搶了去。
“讓她去吧!小孩子應該多運動運動,老坐著都快變懶了。”
張營取下眼鏡,每次喝熱湯時,眼鏡總會蒙上一層水氣。“咦,淑儀不是買的芋嗎?怎麼燜了排骨就成了土豆塊了?”
淑儀夾了塊芋丁放在他碗裏,白了丈夫一眼道:“當四隻眼變成兩隻眼的時候,芋頭也就變成土豆了。”
淑莊和小路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。
張營訕訕地拿起眼鏡,用餐紙擦拭,重新戴上。冷不防小路說了一句:“土豆又變回芋頭了。”一桌人都忍俊不禁。張營笑著嘀咕了句什麼。
兩姐妹似乎總有說不完的話,現在又在房間嘀嘀咕咕開了。張營在客廳看新聞,小路跟他搶遙控,只好回書房去,又剩下小路一個人,遙控到了手,卻覺得一個人看沒意思。莊姨難得來一趟,可她一來小路就成了多餘的人,無事可做。好不容易才熬過“黑色六月”,又上了本一線,總不能又把自己淹死在書山字海裏?
小路想聽母親和莊姨講什麼,可她一打開房門,母親就出來,找著各種藉口把她打發掉——“去陪你爸吧。”“去燒壺開水。”“去看電視。”……小路只得無趣地走開。轉回書房,他的父親也正埋頭書中。張營是本市一所中學語文教研室主任,他的書房擺滿文史書籍,閑的時候就一頭紮進書房,任你怎麼叫也輕易不肯出來。
小路不滿地回到自己的房中,但是一想到明天就可以離開這籠子一般的家,“下放”到農村得解放,她便又感到快樂起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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